文学中的人生修行

一个海滨美丽的早晨,阳光、森林,清新的空气,微风轻吹,若阵阵低语掠过水面。远山巍峨苍茫,白云悠悠。

收拢目光,阳台上绿植茂盛,落地窗帘拂动。回到桌案,却有一摞书稿待我阅读,作者是远在齐鲁石化的散文作家王永军。当翻开书页,闻到故乡的气息,渐渐地被其描述的往事吸引。闻到一阵墨香夹杂着草香。眼前闪过山野中的工业区,深深的荒谷,曲折的回廊、金属的森林,以及时间里的风霜雨雪,经历过的悲喜、遗落与收获。

是的,多年来,王永军一直书写那片养育了他的土地。那里是他的情之所系,有他熟悉的一切:至亲至爱,儿时的伙伴,少时的好友,青年时代的师长,踏入工作岗位后的师傅和工友,等等。他伴随着工业区的装置和落日一起成长,以及街道、体育场、新闻中心门前的玉兰树,甚至连头顶的每一寸星空,都浸染了往事的回忆。

在他眼里,一些事物从未走远,树叶一样伸手可及,随时消失又浮现,恰如地上的草木与天上的流云。它们被岁月焐热,生根发芽,开出一串美丽的花穗,通体都是清新与芬芳的味道——于是,就有了眼前这本散发着生命元气的散文集《时光曲》。

现实中的王永军,是一个有目标、有情怀的思考者,并且企望通过写作,来完成人生的修行——修心修品,修生命的容颜,也修灵魂的通融与正直,修得知行合一与自然得体方是出口。

纵览当下中国的散文写作,呈现生态多元化与地域化,多品种多技巧,有一些花样。貌似热闹却又精品稀有,似乎遍地花草,长相可爱可人,但终归缺少思想茁壮、在风中瑟瑟有声的乔木,那照耀夜海的哲学灯塔更是遥不可及。有人写实,有人虚构;有人叫嚣,有人沉默,也有人写得不着边际或不知所云,当然,更多的是一些老气横秋的传统表达,这让评论家们感到犯难,对当下的散文写作不好定义。

而写作多年,令我钦佩并持续投去关注的,仍然是那些散发睿智和思维锋芒的文字,以及那些充满生命张力、毫无伪饰的佳构力作,它们试图穿云破雾,说出真理与新鲜的经验,透过日常生活表象提炼出痛感直达事物内核与本真,或令人血脉偾张拷问灵魂。

永军的写作,走的是最本真的路数,取材于身边的生活,个人经历的印象事件,一切都是有感而发。从这本《时光曲》中,我读到素朴,读到诚恳,读到一个写作者对生活的挚爱与眷恋,进而读到笔致的细腻与精妙。

他偏重讲述,总是巧妙地回避大而空的叙事,转而运用小视角来关照世界,一株树、一次搬迁、一把小提琴、一次上夜班的巡检经历……都在他的笔下描绘得有声有色,普通的事物被文字赋予了诗意与浪漫气息。那一篇被《经典美文》转载的《发小》,是一篇“人物散文”,娓娓道来地叙述与“发小”的成长往事,看似普通平常,却让人读后生发感慨,触动灵魂。我知道人物散文不容易写,因为分寸感极难拿捏——如果往细处下笔,一不留神就成了小说;而粗线条地叙述开来,则难以让笔下的人物栩栩如生。

而他的这篇《发小》,却读来颇有感染力和代入感,它唤醒了每个人共有的记忆经验,有一种“却顾所来径,苍苍横翠微”的悲凉况味。按理说,这个题材比较日常化,行文运笔也没有故作惊人之语,似乎刻意掩饰住内心的惊涛骇浪,用貌似平静的口吻,写出时间的纹路与真相,呈现命运在幽微中的变化,真实而稳接地气。

在这里,“发小”不过是一种带有普遍性质的隐喻。是的,在时间面前,缓慢光阴下有激流不可遏制地向前奔突,因为人生是一条单行线,除了向前别无他途。从文学中获得心灵的补偿与救赎罢,它可以让生命在一次次追忆中变得充实和丰盈。

我想,在某些人眼里,王永军的散文或许并不深刻或开阔,用他自己的话说不过是“在时光中唱了几支小曲”。这固然是一种低调品格的流露,但我还是要借此机会,表达一下对他写作的期望:坚持下去,你会写得越来越好。

王永军处在年富力强的黄金年华,他的写作道路还很长远——夏季的繁花和秋天的硕果,都在垂悬的枝头等他——以及星空,炫目的闪耀与旋转……。当然,除了坚持,还需要更多的积累、拓展与提升。(周蓬桦)

(作者简介:周蓬桦 ,齐鲁石化员工,中国作家协会会员。出版《浆果的语言》《沿着河流还乡》《风吹树响》等多部散文集,长篇小说《野草莓》《远去的孔明灯》及中短篇小说集《遥远》等,获得冰心散文奖、丰子恺散文奖、中华铁人文学奖、山东省精品工程奖等。)


信息来源: 
2022-09-26