荐读|与我同龄的暖水瓶

老爸老妈搬家了,搬进了我们在威海为他们购置的带小院的一楼住房,房子是新的,家具、电器、被褥是新的,就连所有的锅碗瓢盆也全是新的。所以爸妈搬家时,只带了随身的衣物。



在废弃的旧物中,我在父母的要求下,唯一留下了一把还在使用中的暖水瓶。因为它与我同龄,已经陪伴我们走过了五十四个春秋。

父母亲都是1959年的山东支边青年,二十岁左右的他们来到了黑龙江省东方红林业局,成了一名林业工人。

边疆的林区山高树密,地广人稀,生活条件相当艰苦。初来乍到的年轻人们要自己修路盖房,开荒种地。他们真正体会了冬天滴水成冰严寒的残酷。但那时的年轻人热情高、干劲大,以能为国家建设多贡献而自豪。所以,在集体宿舍里,你照样能看到笑脸,听到歌声。



两年多的艰苦生活中,支边青年中很多人结婚成了家,不在一个连队的父亲和母亲,经人介绍,走过了那时相识、相知、相爱、结婚的时髦定律,一把水果糖,一杯北大荒酒,大家一起热闹一番就结了婚,第二年冬天生下了我。

母亲告诉我,1962年的冬天,特别的冷。她和父亲婚后住的房子,四周依然是那种用树枝扎起来两边糊上泥巴的墙,寒风“嗖嗖”地往里钻,屋内盆里的水都结成了冰。生下我后,母亲怕冻坏我,所以一直把我揣在怀中。



家中没有暖水瓶,月子里的母亲要喝口热水都要现用锅烧。高兴之余的父亲决定要为母亲和我买个暖水瓶。可是,东方红林业局当时没有商店,仅有的小卖部又不卖暖水瓶。只有到最近的虎林县城才能买到,来回往返要四十多公里,没有公交车,也借不到自行车,但父亲还是毅然决然地徒步前往。



他请好假,天不亮就起身,冒着严寒,三步一滑五步一陷,用了七八个小时,硬是在天黑前,抱回了一个枣红色外壳,上绘着一条金龙的暖水瓶。母亲钟爱喜庆的颜色,一见就高兴,拿在手里翻来复去地看着,把瓶口放在耳边,听听“嗡嗡”响,就说是个好暖水瓶。

父亲在旁笑笑说,花了三块二毛钱,商店里就剩下这一个了,没得挑,孬好就只有它了。果然如母亲所言,暖水瓶保温特别好,热水装进去一天一夜,倒出来依然烫手。当时,这把暖水瓶成了我们家唯一的奢侈品。



我还没出满月,一件不幸的事情发生了。父亲抬松木不慎压伤了腰,被送进了医院。得知消息后的母亲又惊又急,月子里的她不能出门,急火攻心,奶水一下子没了。

母亲只好用玉米碴子煮后的浓汤喂我,好心的邻居送来了代乳粉。新买的暖水瓶可真发挥了作用,那时节,对母亲和我来说,能随时喝上口热汤水,已经很不错了。



后来,日子渐渐好起来,家中的暖水瓶增加到了三四个。在我的记忆中,使用中的暖瓶经常因不保温了或者不小心打坏了而被更换过多少次,唯独这只跟我同龄的暖水瓶却安然无恙。它一直陪着我和两个弟弟长大。父母亲似乎也对这只暖瓶爱惜有加,不只一次把锈蚀坏了的瓶壳换成新的,瓶壳也一定要换个枣红色的。

1987年父母亲搬回山东老家时,硬件家具全送了邻居,锅碗瓢盆全没带,唯有把这把已经用了25年的暖水瓶小心翼翼地带回了山东。



时光如逝,日月如梭。父母双亲回山东老家也已近30年了,这把暖水瓶一直使用着,保温效果依然如故。

现在生活好了,家中用上了各种各样的暖水瓶,然而我对这把看上去有些老土的暖水瓶却依然特别珍爱,不仅仅是它与我同龄,伴陪我长大,更多的是,看到它,我就会想起我的第二故乡;看到它,我又仿佛回到了那千里冰封,万里雪飘,山舞银蛇,原驰腊象的北国;看到它,我仿佛听到了我幼年的哭声和童年的笑声;看到它,我就永远忘不了对父母双亲那永远报不完的恩,还不完的情。


作者:尹衍红,齐鲁石化新闻中心编辑、记者,山东省作家作协会员、山东省写作协会会员、中国石化作家协会会员。出版文学作品集《在阿布沁河边》。从事文学创作、新闻写作三十余年,在国家级、省部级文学刊物上发表文学作品130余篇。

信息来源: 
2017-02-23